天上来

杂食向渣文写手,杂修一只

【雷娇/雷灵】契

复盘「 殊途 」这篇时无意间有的灵感,想着按之前的剧情写写看,时间线就按殊途结束后来。

  

豪门少爷X奴隶少女

  

霸总文对于小学生来说可能太幼稚了,但对于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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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肮脏……腐败……见不得光的场所……这是北冥雷在这地下拍卖所大门前的唯一想法。

  

以他的身份,本不会到这种场所,奈何,这次拍卖有着一件极为罕见之物,交给他人又不放心,只有他这个北冥家长子亲自走一趟。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父亲想买下的东西吗?尽管带着怀疑,北冥雷还是皱着眉头走进拍卖所,随意挑了一处座位,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进行的拍卖会。

  

这种地下拍卖会上的拍品,向来是见不得光的。盗窃,抢劫,倒斗……所有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汇聚于此。故而,也多了些在别处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现在的这个拍品。

  

“各位贵宾,按照惯例,今夜的重头戏来了!”台上那个主持人情绪高亢,而随着他的话语,全场的男人都激动起来,气氛也愈发躁动。

  

惯例?是什么拍品?初次参加这拍卖会的北冥雷不了解其中奥妙,只感莫名其妙。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感到出奇的愤怒,气血上涌。

  

助手手握一段绳结,生拉硬拽地将另一端的事物拖出,是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浑身裹着的,只有一块用破布来形容都觉得高攀的布料,脸上沾着尘土与血渍,裸露在外的小腿和玉足遍布伤痕和冻疮,颈间配带着的,是一个与她身材极为不符的厚重铁项圈,粗暴的拉拽和粗糙的工艺造成了可怖的疮口和淤青,本该亮丽顺滑的一头墨发,现在如同杂草般肆意地纠缠着。

  

主持人声嘶力竭地介绍着:“这个奴隶由天地盟委托拍卖,大家都知道,天地盟出品的奴隶,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经过天地盟的调教后,绝对听话,绝对忠诚!打上奴隶印记后,无论你做什么,她都绝对不会反抗!更重要的,这个奴隶——”主持人故意拖长了语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直到众人急不可耐,他才道出下文,“尚是处子!!!”

  

闻言,所有的男人都兴奋起来,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一片躁动声中,少女手足无措,娇躯微微颤抖,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眼中满是对台下众人淫贱的眼神和几乎已注定的悲惨未来的惶恐与不安。

  

我救不了所有人……不要多生事端……北冥雷好不容易平息满腔怒火,双手环抱,正欲收回视线,却与少女惶恐不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好熟悉的眼神……北冥雷怔住了。我曾经见过她吗……

  

愣神间,鬼使神差的,竟给出了一个让全场默然的价格。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北冥雷哑口无言,在拍下了父亲交代的东西后,快速完成交接,离开了此地。

  

这下回去怎么交代啊……北冥雷看着左手掌心中的奴隶主印记,以及被他拉上天马的,属于他的奴隶少女,欲哭无泪。

  

不如找个地方把她放下吧?北冥雷思索着。不,不行,这天寒地冻的,且不说她会冻死在荒野,万一被人捡走……

  

思虑间,他被坐在前面的少女的颤抖打断了思绪。低头看去,只见那张俊俏的小脸冻得煞白,瑟瑟发抖着,却是贝齿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种天气,只穿着这种东西,不冷才奇怪呢。北冥雷叹息一声,解下身上棉袍,将对方牢牢裹住。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吧。


2)

“少爷,您回来了啊……”


深夜,飞马稳稳停在雪庄门口,北冥雷跳下,将手中物件丢给迎出来的老管家:“父亲要的东西,你去登记入库吧。”


老管家将之接过,但疑惑的目光不住地盯着那个坐在飞马上,穿着自家少爷棉袍的少女,迟疑地开口:“少爷,这是……?”


“嗯?啊。”注意到管家的视线,北冥雷将少女从马背上扶下,“这个是我个人名义买下的,就不用登记了。”


“不是,少爷,这……”

“怎么?还有问题?”

“不,没有了……”


少女如同傀儡般木讷呆板,任由北冥雷拉着她的手,走到浴场门口。


“好好把她洗干净了,再送到我房间。”北冥雷吩咐随侍两旁的侍女,末了,思虑片刻,又嘱咐道,

“她身上都是伤口,洗的时候注意些,别碰到了。”


交代完一切,北冥雷回到自己房间,在那个堆积如山的书桌后坐定,开始处理自己不在时所产生的公务。


半晌,一阵开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抬头看去,却见那个墨发少女双手绞在一起,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此时她的身上已不见一点在拍卖行时的邋遢,即使仍套在那件破布里,却依然明媚动人,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晴。


“这可不是你该穿的衣服,换上这个吧。”北冥雷指指床头摆放整齐,光鲜亮丽的衣裙,“这是我妹妹的旧衣服。你的服饰我已吩咐下去赶制了,暂且穿着吧。”


闻言,少女踮起脚尖,像是不敢发出声音一般悄悄走进室内,竟全然不顾男女有别,当着北冥雷的面就换起衣服来。北冥雷猝不及防之下,看了个正着,忙面红耳赤地别过头去。


不久,少女换好衣裳,在这套精致的服装衬托下,更显得亭亭玉立,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如果没有这一身伤疤的话。北冥雷皱眉想着。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对待啊……罢了,等过几日,阿雪心情好转,再请她来医治吧。


再次将心思放到手中的文案,北冥雷缓缓开口:“北地苦寒,给你安排的房间,供暖暂且不足,我妹妹那边又……总之,你暂且住在我的房间。”


少女乖巧地掀开被褥一角,钻了进去,将自己牢牢裹住,只留一双灵动的眸子在外头,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怯生生地开口。


这是北冥雷首次听见对方讲话,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动听,仿佛与她说话也是一种享受。但她说出的话语,却让北冥雷险些扯碎了手中的文案。


“那个……主人……你不使用我吗……”


仔细想来,买下这家伙后,头疼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了……北冥雷合上文案,无奈地揉着紧锁的眉头:“……你叫什么?”


“阿娇……”


“阿娇…………阿娇,谁教你这些的?”


“「老师」说……我们这些奴隶,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使用……如果不被主人使用的话……就会被丢弃……我不想被丢弃……所以……所以说……请主人使用我吧……我很干净的……”说到最后,阿娇的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


什么跟什么啊……看来今晚不能安心地办公了……北冥雷无奈地起身,取了一床被褥铺在床边的地板上,吹熄了烛火:“我不会丢弃你的,当然,也不会使用你。另外,你也别叫我主人了,怪别扭的。我叫北冥雷,你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真的不会抛弃我吗……”


“真的啦。好了,快睡吧。”


“嗯!谢谢主人。”


……这不是完全没听进去嘛……


……


深夜,北冥雷起身,借着星光,观察着床上少女的睡颜。


少女蜷缩着,小小的一团,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就连睡梦中都带着恐惧的色彩,眼角还挂着泪痕,显得无比惹人怜惜。


为什么买下她?北冥雷询问自己。仅仅是因为……


“她不是她。”北冥雷告诫着自己。


“至少,不再是……”


3)

北冥雷很头疼。


自从家中多了一个人后,一切都变了。


父亲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开始多了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与欣慰,而自家小妹好奇地来医治这名奴隶少女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斥着鄙夷。他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树立的好儿子、好哥哥形象,已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然而烦心事还远不止如此。


其一,便是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主见。


比如今日清晨,北冥雷于餐桌前坐定,享用早点之时,一回头,却看见阿娇眨巴眨巴那对灵动的眸子,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涎,正一脸恳求地看着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北冥雷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另一手指指摆放在一旁的早点,“饭不是就摆在这吗?”


“但是……没有主人的指示,奴隶不能擅自行动……”阿娇双手绞在一起,显得极为委屈。


“……这种事不用特地跑来求我,想吃的话就尽管吃吧。”


“是。”得到了主人的指令,阿娇才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北冥雷看着对方不成体统的吃相,无奈说道。


还是摆脱不了奴隶的思想啊。北冥雷无奈地想着。这种为了活下去,就得放低姿态摇尾乞怜的价值观,得慢慢的修正过来才行。


还是说,有这个东西在,注定是不可能做到?北冥雷凝视着左手掌心的主印。


“有了这个主印,奴隶永远无法背叛主人……奴隶契约,是无法抹消,无法违逆的……”不由得想起拍卖行那个为自己烙上这个印记的𠹳𠹳怪笑的老头。


……与其说是契约,不如说是诅咒。他看着少女雪白的肩头,那个墨线勾勒的丑恶的文字。


“奴”


其二,则是她实在是过于黏人。


不论他走到哪,她都会寸步不离地紧紧跟在身后,走得快些,她便会伸手牵住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地跟上,仿佛只要稍不跟上,自己这位主人就会消失无踪,抛弃她独自离去。


以至于那次骑着天马出去巡逻,深夜归来时,却见那个少女静静站在天寒地冻的雪原,尽管冻得发抖,却依然寸步不离,一直等在他们分开的地方。


自那以后,每次巡逻,都会带她一同。


明明她的房间已经安排妥当,每次入睡前却总钻进自己的被窝。明明早已将新制的衣服交给了她,却总是喜欢穿着那身他初次送给她的那身妹妹的旧衣服……


再这么下去,连我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了……北冥雷想着。但烦恼中的他,却从未想过,只要稍稍催动主印,她便再不会黏着自己。


……算了。自从阿雪长大以来,很久没有人这么黏着我了,随她喜欢吧。


其三,是他真正明白为何被“使用”是她唯一的价值。


“砰——”熟悉的陶瓷破碎声从厨房传来。北冥雷叹息着走进后厨,苦笑着注视少女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七次了。北冥雷摇头叹息,蹲下身子收拾着碎片,同时轻声宽慰着不住道歉的少女。


这家伙,一点生活技能都没有啊……北冥雷想着。


本想安排她去帮厨,但看到她狼狈地端上来那盘黑糊糊的东西时,瞬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扫卫生,险些打破父亲珍藏的瓷瓶;洗衣服,衣服都磨破了洞还不罢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读写还算熟稔,勉强能帮着记些不太重要的事务。


天地盟怎么办事情的?一点生活技能都不教,买回去只是当个花瓶嘛?愤愤不平的他并未想到,她们的唯一价值,便是做那种事来取悦主人,自然也不需要其他的能力。而像他这样对待奴隶的,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


为什么,就连笨手笨脚这一点,都和她这么相似啊……脑海中不期然涌现出另一人的身影。


……罢了,慢慢会好起来的,顺其自然吧。


4)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两年时光过去。


昔年稚气未脱的少女已成长得玲珑有致,桃羞杏让,一颦一笑间,就连高天之皎月都黯然失色。在北冥雷的言传身教下,阿娇已成长得可以单独处理一些事务,成为他得力的左膀右臂。不再总是跟着他,知晓了男女有别,开始与其保持一定距离。就连称谓,都在北冥雷的强烈要求下由“主人”变为了“少爷”。


唯一不曾改变的,大抵是依旧不善家政,以及依然糟糕透顶的厨艺。


“少爷,有一件事,求您答应我。”这天,北冥雷的书房,阿娇站在他的面前,这样说着。阿娇轻咬着下唇,双手绞在一起,显得极为紧张。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北冥雷不免感到有些惊讶,这两年来,自己这个奴隶从来没有主动索取过什么,更不用说求自己什么事。


“我想……离开。”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为什么?”北冥雷此刻竟感到有些窒息,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一直教导她要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结果对方的第一个决定,便是离开自己。


“之前跟少爷您说过,我有一位胞妹,跟我一样是天地盟的奴隶,对吧……妹妹跟我不同,性格倔强,不服管教,因此一直没有被售卖……我听说,天地盟总坛被攻破了……我想去找她……”阿娇视线左右游移,不敢直视北冥雷的双眼。


“我可以发动北冥家的人手去找,别走。”……为何挽留


“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我想自己去找。”


“……我不同意。”……为何不舍


“求您了……”


“我说我不同意啊!”……为何发怒


“不爽的话,就发动主印控制我啊!”阿娇突然用尽全力向北冥雷大喊,似是发泄内心的情绪,“反正我只不过是你的奴隶而已!!!”


“你在……说什么……?”这大抵是北冥雷在阿娇面前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愤怒,讶异,悲伤,难以置信……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


原来,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会用契约扭曲你自身意志的卑劣之徒吗……与那些奴隶主没什么不同?


“反正……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您有什么舍不得的……”阿娇终于正视北冥雷的双眼,眼神中透着深邃的悲哀。


替代品……吗?


听到这个名词,北冥雷不禁回忆起很久之前,与阿娇的一番对话。


“呐,主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少女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显得几分俏皮可爱,“明明我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奴隶。”


“……我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沉默良久,北冥雷终于斟酌着字句开口,“她是宗家的大小姐,为了稳固两家关系,我将与她联姻。”


“为了培养感情,我曾与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她有些笨手笨脚,但却总是要与我平摊家政,尽管总是越帮越忙。”说到这里,北冥雷整个人都像是陷入回忆之中,脸上挂着一丝阿娇从未见过的,被称之为幸福的色彩。


“她可爱大方,对待他人总是温柔和善,任何一个人都会喜欢她。我也曾想过,即使是政治联姻,如果对象是她的话,我们也可以拥有幸福。于是即使结束了同居,也期盼着婚期的到来。”


“正当我如此期盼的时候,她却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没有一丝音讯,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也许是有了心悦之人,又或者是我配不上她吧……她再也不曾出现在我的面前。时过境迁,如今,就连宗家,也淹没在岁月的长流中。”


“……你与她,很像……真的很像……不管是相貌,个性,习惯,都几乎如出一辙……就好像她依然在我身边一样……”


“所以……我对于您来说,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吗……”沉浸在回忆中的北冥雷并未察觉到少女的思绪,抬头却撞上对方微红的眸子。


“……”等来的只有一阵良久的沉默。


“……这样啊。我明白了。”

自此尊卑有序,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


“奴隶是不会违抗主人的。”阿娇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奴隶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所以……您既然不愿让我走,就对我下命令吧。”


北冥雷神色阴晴不定,面色挣扎犹豫半晌,终是无力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我从未想过要控制你。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给你自由。只是,最后还有一个地方,希望你陪我走一趟。”


5)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江南水乡般淡淡柔柔的雾霭,尽显一代豪门世家的气派。


这是什么地方?不待阿娇细想,北冥雷上前,轻扣门扉。半晌,吱呀一声,古朴的大门缓缓敞开。


来开门的是一个与北冥雷年岁相若的少年。来人不修边幅,蓝灰色的发丝未曾梳理,肆意地伸展着,显得慵懒而又嚣张,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笑意,展现出与北冥雷截然不同的气质。

少年挠着凌乱的发丝,盯着两手空空的北冥雷,不满地撇撇嘴角,却还是将二人引进院内。


“我说阿雷,我都写信告诉你我要结婚了,还特意嘱咐你要备厚礼来看我,结果你就空着手来?这可不是北冥大少该有的礼数啊~”对方显然与北冥雷极为熟捻,亲切地揽过他的肩膀,另一手点点跟在身后的阿娇,调侃道,“还有,这位姑娘是谁?可从没听说过你身边有这等美女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北冥雷被对方这般调侃却也不恼,想来是知晓对方便是这般性格,并无恶意。只是不动声色地挣脱对方的束缚,也开口回怼:“南宫问影,你可比你大哥不要脸多了,哪有赶着别人备礼的?再说,谁说我没有备礼的?”


“脸面能值几个钱?哪有我好兄弟的礼物重要?好兄弟带了什么,让兄弟我康康?”那被称为南宫问影的少年尽显混不吝本色,上一瞬还嫌弃对方未曾备礼,这一瞬却又称兄道弟起来。


北冥雷指指一直低着头跟在身后的阿娇:“这便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如何?还过得去吧?”

原来把我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把我送给别人啊……果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阿娇胡思乱想着。说什么让我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结果不听话的奴隶,果然还是要被丢弃啊……


但还不待阿娇低落伤感,便被北冥雷的下文弄得迷糊了:“我把你姨姐送过来了,这份礼,不可谓不重吧?”


姨姐?那个……姨姐是夫人的姐姐……如果我是夫人的姐姐,那也就是说……他要娶的是……


还不待阿娇想明白北冥雷话中的含义,便被从花园中冲出的橙色光影撞了个满怀,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传入了耳朵:“姐姐……”


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字,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阿娇回抱住这个埋在自己怀中的这个棕发丸子头少女,声音中也同样带了哭腔:“莎莎……真的是你……”


半晌,泪水稍歇,阿莎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抬起头来注视着久别重逢的姐姐,打算好好观察姐姐这些年的变化,视线却被一旁站着的北冥雷吸引,神色古怪:“登……徒子?姐姐的主人是你?”


莎莎和少爷认识?阿娇惊讶地回头,却见北冥雷并不言语,只是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便转身离去。


“少爷……?”阿娇轻声唤着。不知什么原因,即使已经找到了妹妹,即使已经获得了自由,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离去的背影,心却没来由地空了一下,仿佛就此一别,此生便再难相逢。


听到少女的呼唤,北冥雷却并未回首,甚至未曾稍稍慢下脚步,只是取出腰间短刃,划开了左手掌心,任腥红淹没了掌中印记。


“破解奴隶契约的唯一办法,便是用主人的鲜血抹去主印。奴隶不能伤害主人,所以,你想要自由,便只能由我亲自动手。”


“等等啊,少爷……”阿娇刚想去追,肩头却没来由的一疼。低头看去,那个墨线勾勒的奴印却如烟般逐渐消散在风中。


“契约已解,从此你不再是奴隶,你自由了……真是惭愧。主仆两年,却没给过你什么……替你寻到了胞妹,便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才不是这样啊……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您早就给我了啊……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了。”


阿娇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自始至终,对方的步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减缓。相伴两年,彼此的情谊竟如此浅薄,甚至没有换来对方片刻驻足。


甩掉了一个累赘,主人他应该很高兴吧……阿娇自嘲地想着。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找到了妹妹,也获得了自由,从此以后就能陪在妹妹身边了,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嘛?可为什么梦想实现了,却开心不起来呢……


心好难受……为什么……


……


北冥雷走出正门,拭去了左手掌心的血迹,果不其然,那个狰狞的印记已消失不见,可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是望着那道狭长的血口发怔。


“真舍得?”南宫问影倚着一旁的院墙,双手环抱,似笑未笑地看着对方,“她不是你的未——”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问影话未说完,便被北冥雷打断,“她想走,那我即使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倒是你。”北冥雷斜眼暼着对方,“你的未婚妻……出于多年交情,提醒你一句,她的脾气可不好。自己想清楚了,一旦做了决定,就要专一地对人家,可别再朝三暮四,吊儿郎当。”


“放心,我可是很认真的。即使她现在不愿意,但总有一天她会被我打动的!”南宫问影踌躇满志,眼中闪烁着希冀。


“闹了半天,你这未婚夫是自封的啊。”北冥雷不禁哑然失笑,跨坐上一旁驻留已久的天马,“那就祝你好运了。”


“承你吉言。”


……


“……替我照顾好她。”

“放心吧。”


6)

故事由这个奴隶少女开始。


她叫阿娇。


少女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在她仅有的记忆中,便只有狭窄的牢房,半馊的食物,严苛的调教,动辄的鞭挞,以及牢内那小小的一角天空。


她早已对一切感觉麻木,因此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悲惨,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但她的妹妹却不这么想。


妹妹与自己不同。她总是说着我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我们来自外面的世界,有着和善的父母,温馨的家庭。但阿娇对此并无任何印象,对于她那有限的记忆来说,这位小妹便是唯一的亲人了。


每当她向妹妹提出这个问题时,妹妹总是泪眼婆娑地抚摸她那额角的伤口。就妹妹所说,这道伤口来自她们被抓走的那个午夜,为了保护她而挨的那一记铁棍。


妹妹有着记忆,于是在接受奴隶教育时,总是不服管教,自然也免不了责罚,而她为了保护妹妹,总是代为受罚。故而,这个最为听话乖觉的孩子,却是一众奴隶中伤口最多的那一个。


而这一天,「老师」对她说,她的教育已经完成,可以去侍奉主人了。于是她被塞进一辆囚车,被黑布蒙着离开了,甚至来不及与妹妹道别。


妹妹该怎么办呢……不等她细想,就被人粗暴地拉出,戴上了项圈,像狗一样被铁链牵着走到了一座台上,在台下一众男人淫贱的目光中,饶是以她有些呆板的脑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仍是奴隶,只是变了个主人而已。


最终,她被一个年岁相若的少年拍下。


我会被这个人使用,直到他厌倦了将我丢弃。她想着。再也见不到妹妹,这便是我的命运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不是她预期之内。


她来到少年的家,却不是作为奴隶。她有了舒适的衣服,可口的饭菜,甚至有了自己的房间。她与其他人平等相处,甚至没有人过问她的来历、过去。


她感到迷惑。少年的一切行为都与她学到的截然相反。她试图提醒少年按照正常的方式使用自己,却被对方严辞拒绝。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奴隶不被使用,还能做些什么呢?她询问少年,却得到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这样的回答。


主人是笨蛋!奴隶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擅自行动,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吗?她这样想着。


对于阿娇而言,周遭一切事物都与认知中截然不同,美好得令人感到恐惧。而只有眼前这个不称职的主人,才勉强算得上「真实」。因此,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主人真的很奇怪啊。不按正常的方式使用我也就算了,哪怕我做错了事,摔坏了东西,也不会打我,反而会安慰我,真奇怪啊。她这样想着。


习惯面对残酷现实的阿娇尝试着逐渐适应这美好的环境,感觉如同置身于梦境。


而为她带来这个梦境的,就是他。


北冥雷。


很奇怪。念着主人的名字,就会有暖流在胸口淌过,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昨日的苦痛仿佛是梦境,周遭的一切逐渐清晰真实起来。


她憧憬未来。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转眼,便过去两年。


少女明白了一切。


美好的东西终究只是梦境,而她不过是只从沟渠中钻出来的老鼠,只顾陶醉在诗一般的美丽世界,浑然不知污秽的自己与这乐土格格不入。


她不属于这里。


她开始明白,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与她全无半点关系。就连主人,那个一直关心爱护她的主人,也只是透过她,注视着另外一人罢了。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他为自己带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对过去那人未有实现的补偿,仅此而已。


奇怪,为什么每次想到这点,胸口都会没来由地发闷发疼?明明没有遭受任何惩罚……


她对周遭格格不入的一切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而对胞妹的思念日益强盛起来。


而终于忍无可忍的那天,她站在北冥雷的面前,鼓足此生最大的勇气,将长久以来累积的一切,宣泄而出。


望着北冥雷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没来由的,心里竟涌起一丝复仇的快意。


这样的话,在他的心里,我也能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了吧……她想着。哪怕即将到来的代价,是丢弃甚至销毁。


但事情的发展却不似她所预料的那样。    

她的主人只是将她带到妹妹身边,将她带到她一直想去的地方,然后就这么默默地离开。没有想象中的愤懑,暴戾,怒不可遏……什么都没有。


这算什么啊……从一开始就这样,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地替她安排着一切,将她的一切搅得一团乱麻后,就这么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给她的一切,她不喜欢,于是他实现了她所追求的。但当她真正实现她一直追逐着的东西时,她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想去追赶,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步,心头没来由得绞痛。


她看着鲜血淹过印记,耳旁飘过他歉意的话语,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仅是注视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


她自由了。


7)

南宫问影为阿娇安排了一间雅致的厢房,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这位大姨姐,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除了对自己的妹妹有所反应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他明白问题根源所在,但却无能为力。


“莎莎,你跟主……北冥雷认识吗?为什么叫他登徒子啊?”在阿莎一脸忧色地第三次出现在自己的厢房,阿娇终于察觉到小妹在担心自己,于是强撑起一丝笑意问道。


阿莎看着姐姐一副逞强不让自己担心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姐姐额角那早已被治愈得了无痕迹的伤疤,叹道:“姐姐,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啊?我还以为北冥雷那家伙早就跟你说了呢。”


“北冥雷那家伙,是你的未婚夫啊。”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他,因为他想要抢走姐姐你,所以我一直就叫他登徒子啊。现在看来,那家伙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把真相告诉你,果然是个不值得托付的渣男……”


未婚夫……这句话一直在阿娇脑海中回响,而关于阿莎后续的喋喋不休,她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不对不对,主……他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我呢?他明明说过,他的未婚妻,是叫「梦灵」啊……”混沌中,她本能地抓住了重点。


“姐姐,你的失忆连神农尺都治不好啊?”阿莎奇怪地注视着有些呆呆的姐姐,“神农尺包治百病,按理说应该能治好啊……姐姐,梦灵是你小时候看多了南曲话本取的名字啊。当初你第一次跟北冥雷见面时就说你叫梦灵,回去可是被爹爹斥责了好久呢……”


“啊,想起来那时北冥雷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我要娶的人是阿娇,不是梦灵,姑娘是不是走错了’这样的话呢,当初可是被我嘲笑了好久。”阿莎一边模仿着幼时北冥雷老气横秋的语调,一边观察着姐姐有没有什么反应。


梦灵……是我?阿娇念叨着这句话,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闭塞的东西猛地贯通,破碎的镜子拼接,复原,镜中倒映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梦灵。”

“欸?我要娶的人是阿娇,不是梦灵,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

“噗嗤……”


“那个,阿娇小姐在家吗?”

“我姐姐才没空理会你这登徒子,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好了啦莎莎,你就别为难他了……”


“都说了家政什么的我来就好了,你看,笨手笨脚的,被划伤了吧?”

“抱歉……我只是想帮忙……”

“不用跟我道歉啦,你安心休息,我来就好。”


“北冥少爷,不,阿雷,这段时间相处很愉快,谢谢。”

“我才要多谢阿娇小姐这段时间的照顾呢。”

“那个……我很期待哦……婚期。”

“……我也是。”


“宗家的这两个小丫头卖回天地盟,应该能大赚一笔吧!哈哈哈……”

“喂!你们干什么!”呯——

“姐姐……姐姐……快醒醒……”


这些……是什么……是我的记忆吗……


那个……明媚如春光的人……真的是我吗……


“姐姐?你怎么了?”妹妹担忧的话语将恍惚中的阿娇唤醒,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委屈,酸涩,欣喜……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由心中升起。她猛的抱住妹妹,泪水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妹妹……莎莎……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8)

北冥雪庄


“阿娇,帮我倒一杯——”北冥雷如同往常一样地说着,却又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伸向半空的手猛的一僵,半晌才缓缓的收回,嘴角不由得挂上一丝苦笑。


还真是……不习惯啊……


“喏。”愣神间,那名紫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前,将手中的茶水塞给了他。


“阿雪?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冥雷惊讶于自己反应居然如此迟钝,甚至没注意到妹妹来了。

“笨蛋大哥,我早就来了啦。你一直没注意到我啊。”北冥雪不满地嘟起樱桃小嘴。


“抱歉,注意力全在案椟上,没注意到。”


“全在案椟上?哥,这些天你已经发了34次愣,下意识叫阿娇姐15次了。哥,诚实一点吧。”


“你还记着数啊……”北冥雷显得有些尴尬。


“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北冥雪双手撑着办公桌,灵动的眸子紧盯着自家兄长,“明明就舍不得,却还是让阿娇姐离开了。明明对她那么好,却不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还专门扯了个谎来骗她,甚至我为她医治的时候,还特地让我不要恢复她的记忆。”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北冥雷右手手指轻轻叩击着办公桌,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烦躁。“她想要自由,我便给她自由。至于记忆,也只是徒增她的痛苦。”


“但她明明就是你的未婚妻啊!”


“所以呢?!”北冥雷猛的拍桌子站了起来,几乎吓了北冥雪一跳,她从来没见过兄长对她发这么大的火,“仅是为了与我的那个婚约,就要让她想起来她早已家破人亡,就要让她想起来自己受过的苦难,本不应该𠄘受吗!”


“……现在这样就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北冥雷颓然瘫坐在椅子上,“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没有记忆,就不必纠结于因果,不必执着于过去……她可以见识更广袤的天地,结识更好的,真正情投意和的人相伴一生。而不是……为了一桩早已飘零的婚事……被束缚在我身边……”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吗?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悉心照顾,教导她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等到她真正做到了,不再把自己当成奴隶,你便给她自由,是这样吗?”北冥雪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兄长,“或许这是最好的做法吧。但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阿娇姐自己的意愿?”


“自己的……意愿?”


“对啊,自己的意愿!阿娇姐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大哥你自做主张,自以为是地为她安排好一切啊!”


“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语罢,北冥雪转身推门而出,却在出门的一刹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去,“哥,你确实为她考虑得无微不至,为她想好了最好的出路,但是,你呢?你怎么办啊?你有为自己想过吗?”


“……”回答她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啪嗒。轻微的关门声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他心头。


北冥雷双手伸进发间,烦躁地抓挠着,所有的一切如丝如缕般牢牢缠绕着他,下坠着,似是要将他拖入深邃的无底深渊。


“我……做错了……吗……”


9)

阿娇恢复记忆以来,出人意料的,她竟没有任何的反常,该吃吃,该喝喝,妹妹担心就挤出一丝“我没事”般的笑意,但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她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这天,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起身开门,看见来人不由得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来人是南宫问影,这是她来到南宫府月余以来,这位东道主第一次来访。


“聊聊?”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挑眉问道。


阿娇侧身,让他走进屋内,两人在圆桌旁坐定,却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于是气氛便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个,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呢。”终究是阿娇受不了尴尬的气氛,率先开口。


“本就是顺势而为,不必挂怀。”南宫问影浅呡一口面前的茶水,如高天般澄澈的眸子仿佛直视着对方的灵魂,“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北冥雷。”

“……”


“我与北冥雷自幼便相识了,我了解他的性格,作风,所以他的想法,我也能猜个一二。”


“他之所以不告诉你真相,不恢复你的记忆,还编了个烂到不行的借口,不过是不想让你知道家破人亡的事实,为过去所束缚罢了。还请你不要误会,他绝没有弃你于不顾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阿娇双手绞在一起,将内心的复杂与纠结暴露无疑,“……我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重情份,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他从来都只在乎别人的感受,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哪怕再痛,再不舍,只要是对他人好的,他绝对会忍痛割爱……明明就是个笨蛋!但是我……但是……我……”一丝红晕爬上了耳根,下文堵在喉间怎么也开不了口。


“并不讨厌,是吗?”南宫问影明察秋毫,替阿娇解了围,随后再次开口,“既然你明白他的心思,又心悦于他,为何不去寻他?”

“……”


“让我猜猜……你放心不下阿莎,所以做不到舍下她去为自己而活,对吗?”


“……嗯。”阿娇心惊于对方明察秋毫的敏锐,“莎莎还太小了,性格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如果离开她身边,我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问影听完阿娇的碎碎念,并未有正面反驳,而是说起了他人的故事。


“我有一位兄长,名叫南宫问天,你应该听说过吧?”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问影继续道出下文:


“我无比敬重他。他是那么的完美,仿佛我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追上他的背影。但同时我也很厌烦他,明明不过是比我早出生几刻,却总摆出一副兄长做派,对我管这管那,不管我闯了什么祸,他都站出来帮我顶罪。小时候的我相当顽劣,不服管教,因此总闯下各种祸事,但兄长他却一直代我受罚,没有丝毫怨言。”


“那时我真的很不理解他啊。明明跟我一样是个小鬼,却总是护着我,照顾我,这不是傻吗?”提及往事,一向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的问影也不禁流露一丝怀念的色彩,“直到我妹妹问雅出生,我才明白,所谓兄长,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身为兄长,便要为弟妹遮风挡雨,身为兄长,便要以身做则,做弟妹的榜样。”


“我第一次理解了他,也同情他。他背负太多,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而我只能看着他为了这些东西牺牲自己的生活,意志,甚至是灵魂。我不甘心只能看着,明明,明明我和他是一样的!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帮他背负!”


“后来,我看着他放下了所有的担子,去追寻自己的人生。我为他高兴,同时又感到无比欣喜。这代表兄长他信任我,他认可我了!他相信把南宫家交到我手上,不会做的比他差,甚至比他更好。所以他才会放心的离去,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阿娇小姐,你的妹妹没有你想的那么娇柔脆弱。”问影看着若有所思的阿娇,道出了心中所想,“没有你在,她也可以忍过天地盟惨无人道的调教,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你可以多信任她一点,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为自己……而活?”阿娇重复着这句话,娇躯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她从来没有做到,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我……可以吗?”


“可以的。北冥雷那家伙不也说过吗?你自由了。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不用顾虑其他任何人,任何事。”


“南宫问影。”阿娇突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告诉我,莎莎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比我的生命更重。”问影毫不示弱地抬头回望着对方。


“……那么,你愿意,关心她,保护她,照顾她,一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你可以答应我吗?”阿娇望着那对澄澈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谎言与虚假。


“哪怕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么,我把她,把我的妹妹,托付给你了。”阿娇突然笑了,是那么明媚,那么耀眼,“其实她对我说起你们的经历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从你把她从天地盟大牢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属于你了。”


“请借我一匹快马吧,我有……想去的地方。”话音未落,阿娇便化作一抹光影从窗口跳出,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跟北冥雷那家伙如出一辙。”问影不禁哑然失笑,推门而出,闲庭信步般走着,却在不远处的转角止步。


转角的另一侧,蹲坐着那位他心仪的少女。少女眼眶微红,泪水打湿了膝盖,显得无比惹人垂怜。


问影并未言语,只是静默着站在她身旁,任由她将内心的情绪伴着泪水宣泄而出。


半晌,泪水稍歇,阿莎下意识地抓住身旁那人的衣角。


“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是我拖累了姐姐……害她不能为自己而活……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她……问影……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姐姐她……会不会怪我啊……”


“傻丫头,天底下哪有兄姊会怪弟妹的啊。”问影长叹一声,将少女从地上抱起,“别哭了,你应该为你姐姐高兴啊。”


“她现在,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


10)

北冥雷就这么静默地坐着,从月升月落,到旭日东升。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一片混沌的脑海,却不期然响起与某人告别时的对话。


南宫问天……你这家伙早就看透我了吗……北冥雷这样想着。


我曾经也想过,跟你做同样的梦。可是我不像你……我不像你啊……


恍惚中抬头,不经意见瞥见窗外下起鹅毛大雪,思虑片刻,他缓缓起身,向屋外走了出去。


这雪确是极大,饶是四季如冬的北冥雪地,也堪称是二十年间最大的雪了。放眼望去,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视野内尽是银白。


北冥雷就这么静默地走着,并未打伞,也并未遮掩,任凭飞雪将他的眉发尽染成霜白。走了约莫一刻钟,许是有些乏了,便随意在雪地中坐下。


“这场大雪,听闻便是南方也下得极大啊……”北冥雷思量着,接着便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两处相思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如此,便也足够了……”


“才不够呢!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一起做,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一起经历过,怎么可以就这么够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北冥雷惊谔地回头,却见那名少女气鼓鼓地站在他身后,依然是那么明媚动人,便连飞雪也失了颜色。


恍惚间,眼前的少女,竟与十数年前那道身影相叠,重合在一起。


“……嘿。贪心的丫头。”一声轻笑,北冥雷起身,捏住了少女俏颜,“你已自由,还回来做什么?”


“既然我已经自由,那天大地大,哪里我去不得?”阿娇不满地挣开对方的手,但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却又不自禁笑了起来,扑进北冥雷怀里,“我就想待在你身边,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随你心意。”


“……你能回来是我最大的幸运。”


……


手牵着手走上归途,阿娇笑吟吟地看着意中人喜不自胜地絮叨着什么。


“你能回来,阿雪一定很高兴。”

“嗯。”


“那个……我对你做的事……”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

“?”


北冥雷突然停下脚步,阿娇奇怪地回头望去,却见他收起了笑意,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要娶你。”


“但是,宗家早就不复存在了,我也不是宗家大小姐了,我们的那个婚约,早已作废了吧……”


“我要娶的人,从头至尾就不是什么宗家大小姐。”北冥雷快步上前,印上少女芳唇,“我要娶的人,只有你一个。”


“至于契约,再立一个就好了吧……不是婚契,不是奴契,是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契约。答应我,好吗?”


“……嗯。”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相濡以沫,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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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懒狗……(:з」∠)


谁能想到这篇文是从五月开始动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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