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殊途番外二则
是我在想「殊途 」这篇的时候就想好的小段，出于某些考量没有放入本篇，但想了想还是写了出来。
第一则是问天在去决战之前与父亲的对话，在本篇中是直接略过了，因为涉及南宫逸那一辈的人物关系，我是参考了一些玄奇的，没看过原著可能看不太懂，所以放在这里，想吃糖的可以直接跳过，没什么糖。
第二则则是@马尾女侠 朋友给的灵感，想看两人在旅途中的互动，所以摸了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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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南宫问天走在一处通往湖心亭的窄桥上。
此处乃是南宫家的私产。烟云浩渺，水天一色的太湖上，坐落着一处雅致的小亭。此乃南宫家家主南宫逸养心之所，闲暇之余，他便会来到此地，或品茗，或对弈，或抚琴，休养生息，好整以暇。
就算已下定了决心，面对父亲还是令人忐忑不安啊……南宫问天暗暗想着。正在思虑间，窄桥已到了尽头。
窄桥的尽头，那座湖心小亭之中，端坐着那个令他畏怖不已的男人——
那男子身着一身薄铠，端坐在那如同一棵老松。剑眉之下一对厉目如同利刃般直刺人心魂，不怒自威。这便是南宫家的当代家主，他的父亲，南宫逸。
“天儿，你来的正好，与为父对弈一局吧。”南宫逸对自己这位长子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抬手指了指桌上方圆阵，示意问天坐在自己对面。
问天也不言语，坐在父亲对面，两人便在这棋桌上厮杀开来。
问天本也算是精于弈之道，但此时心思不在此处，手底下便乱了章法，不久便落入了下风。
半晌，他终是按耐不住，道明了来意。
“……父亲。孩儿想……做一件谬事。”嗒——
“既知是谬事，那为何还要去做。”嗒——
“一生所愿，不可不为。”嗒——
“棋，映射本心。你的心乱了，看不清自己应行哪条路。却不知你所谓的愿望，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不堪。”嗒——
“我很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应行哪条路。”搭——
“又一子臭棋。”南宫逸终于抬头，首次注视着自己的长子，“是那个你两度释放的魔道妖女，对吗？”
“棋如人生。此刻，你该如何抉择？”南宫逸落子，黑子如同巨网将一枚白子困住，正是十王走马势。
“那妖女便如这局中弃子。是舍弃这枚可有可无的弃子，取得最终胜利，还是一意孤行，孤注一掷，最终满盘皆输呢？”
南宫问天默然，举棋不定，踟蹰良久。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白子落在那子身旁:“我选第三条路。”暗劲吞吐，竟将包围的黑子震成粉末。
“既然人生如棋，她为弃子，我为棋手，命运如硬逼我做出选择，那我唯一要做的，便是掀翻了这棋盘！”
“那么，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便都弃之不顾了吗？”
南宫问天淡然起身:“我没有那么不可或缺。我能做到的，问影也可以。”
“……值吗？”
“这个问题，您会去问母亲吗？”
南宫逸的妻子玉燕，其家族原是天地盟手下。玉燕与南宫逸的恋情，令其父玉法王坚定早已生出的反意，投靠正道，引来天地盟主震怒，险些满门尽墨。
南宫问天转身离去:“顾虑太多，导致您没有舍下一切回应她。若不是母亲做出选择，只怕您会抱憾终身吧？您不敢做的事，我敢。我会站在她身旁，为她遮风挡雨。绝不会踟蹰不前，等着女子为我舍身。”
“站住！”南宫逸的眸子阴晴不定地闪烁着，“踏出这个门，你便不要再回南宫家！”
“……爷爷当年也是这么威胁您的吗？”问天并未转身，甚至身形也不曾停顿片刻，只是将手中相伴了十数年的天晶斜插入地面，“我既已决定舍下一切站在她身旁。那么，便从天晶开始。”
“那，北冥雪呢？你知道的，她一直心悦于你。”
“阿雪……”听闻这个名字，问天终是微微顿足，“是我对不起她……我给不了她幸福，不能误了她……这种感觉，父亲您该比我更清楚。”
我怎会不知……南宫逸并未再做阻拦，颓然坐倒在石椅上，静默地看着地上的天晶，西沉的日轮，以及长子逐渐远去的背影，与某人的回忆不期然涌上心头:
“逸哥哥，将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
“逸……你毁去我俩婚约，就只是为了……这个魔道妖女吗……为了她，你连东方家的报复都不怕吗……”
……
“南宫逸！我恨你！将来我的孩子，一定铁石心肠，绝不会像我一样为情所困！”
……
这世上真的有命运吗……如若有，祂为何执意玩弄我们父子，竟连境遇都如此相同……玩弄我们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伤害那对母女……
“天儿……”他沙哑着开口。
“我只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啊……”
番外二)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目光不再局限于南宫家这一隅之地，有佳人在旁，山长水远，天高海阔，纵情任侠，快意恩仇，这样的人生，又有谁可否定呢？
他们一同行过西域的沙漠，聆听驼铃悠悠，也曾横刀立马杀上山去解救无知少女，也做过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之事，还曾归劝过任性妄为的天涯游子迷途知返……无人知晓这对蒙面的眷侣究竟是何人，只知这两人武艺高绝，不管到何处皆是成双成对，郎情妾意，一时间引得无数侠客艳羡。
只是最近，饶是以南宫问天的木讷也觉察到，身旁的少女似有什么心事，越来越心不在焉。
到底怎么了？是月事来了吗……正当问天犹豫着该如何开口，铁心却抢先一步开口:
“问天……有一个地方，我一直希望你能陪我回去看看。”
“你想去哪？”
“……『东方海』。”
……
放眼望去，尽是水天一色之蓝。无暇、透明，纯洁、安静，那是自然赋予这片海域唯一的颜色。
但少女不会忘记那个月夜，海水与月光尽染成腥红。惨叫，挣扎，狞笑……足以令任何人都感到绝望，埋下阴影。
仅是望见这片海域，铁心娇躯已不自觉地颤抖，一双秋水翦眸中尽是恐惧之色，似是回到那个弱小无力的孩提时代，回到那个灭门的血夜。
眼见着铁心娇躯软倒，问天赶忙将之扶住，紧握着那只冰冷的玉手，将自己的温度与力量传递过去，眼中尽是怜惜。早知会是这番景况，却是拗不过对方，到了这里。
这也是他们行过整个玉龙国，却唯独避过此地的原因。
半晌，铁心终是回过神来，却还是面色惨白，弱柳扶风。挣扎着挣脱对方怀抱，向意中人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我们走吧，去东方海阁。”
东方海阁矗立在巨大礁石之上，四方各长五里，有如一座坚城。内里楼宇雄奇宏伟，画梁雕栋，翠瓦金墙，气派万千，尽显一代世家的豪伟。
虽经历过灭门惨案，此处却并不是预想中的断壁残垣，反倒是恢复了原先的样貌，与记忆中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此地空无一人了。
到了这里，铁心的记忆愈发清晰了起来，但她却不再似之前那般恐惧，反倒目光平静，神色淡然。
“问天。”她平静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述说他人的故事，“你对于东方家的事，了解多少呢？”
问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东方家本是四大世家之一，但在十五年前，天地盟趁夜袭击，全家……一百二十七口，无一生还。家主之女东方铁心与神兵凤凰不知所踪。”
“那一年……我4岁。”铁心的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全身紧绷，似是在忍耐着什么，指甲掐进掌心，“那天晚上，我被房间外的喧闹吵醒，我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妈妈进来了。无论我怎么问，她都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当时我懵懂无知，只是觉得妈妈的怀抱比以往温暖了很多，胸口被某种温热的液体打湿。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是血。也没有想到，往后我的人生，这是我接触最多的东西。”
“我被几个从未见过的人拖着带走，路上看到很多叔伯姑姨睡在地上，空气中尽是难闻的气味。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家没了。”
“直到见到天地盟主，我才知悉，他们屠我全家，仅仅是我能使用凤凰，仅此而已。”
“既然我有这种力量，为什么不仅没有保护好我的家人，反而为他们带来了灾祸啊……这种力量，我宁可没有。”铁心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但豆大的泪滴却不住地下落，“因为我，妈妈就这么死去了，甚至没有人为她入殓。妈妈一定恨透了我吧……或者，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出生吧……”
问天不知如何安慰发妻，唯有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千言万语徒化作一声长叹。
明知会如此痛苦，为什么还要带他来啊……
或许，只有直面最深处的苦楚，令他了解自己的全部，才可能心无旁骛地与他相处吧……又或者，与他人分担过去，才能减轻自己的苦楚吧……
“铁心，有个地方，我也希望你陪我去看。”“？”
不顾对方的疑惑，问天轻轻将之拉起，紧握着对方的手向前走去，穿过海阁内悠长昏暗的长廊，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海崖，海风轻柔，飞鸟盘旋，崖角处有一座石坟，香烛供品一应俱全，整洁如新，似是有人常常打理。
前方立着一块碑匾，文字入石三寸，如剑般锋利豪放飘逸，书写着“东方雄之墓”五个大字，碑角还刻有一行小字“故友南宫逸泣立”。
“这是？”
问天熟捻地点燃香烛，拂去墓上浮灰，祭拜起来，“这是东方阿姨的墓。自我记事以来，父亲每年都会带母亲和我们三兄妹前来祭拜。我问父亲这里是什么人，他说，这里睡着他一位多年好友。”
“你爸爸……认识我妈妈？”抬手摩挲着东方雄三字。
“父亲和东方阿姨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那夜父亲接到密报，率众连夜赶去，却还是……”问天取出两个蒲团，跪拜起来。
“天底下哪有母亲会怨恨自己的孩子啊。父亲说过，东方阿姨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平日不说，但毫无疑问是爱着你的。她希望你活下去，才会不顾自身地保护你吧。能够保护你，即使身死，她也一定会含笑九泉吧……”
妈妈……爱着我吗？
海风轻轻吹过她微乱的发丝，一如多年前母亲轻柔的梳理，少女终是按捺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问天身旁的蒲团，泪水夺眶而出。
“妈……”
海洋容不下悲伤。海浪起伏，终会冲刷走沙滩一切痕迹。时光荏苒，所有的苦痛总会淡去。
……
“问天，你离家也有两年了吧。”
“嗯。”
“回去看看吧……我们一起。”
“好。”
“……他们会喜欢我吗？”
“放心吧，大家可是早就想见见你了。”
……
离家的飞鸟终将归巢。
流浪的少女，拥有了新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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